明教：陸巽

(資料圖)

長歌：楊長夜

第十二話：覆月之黑

本該喜慶熱鬧的這一夜，盡在轉(zhuǎn)眼間變成了駭人聽聞，令人悲慟的消息。

人人尊敬愛戴，敬仰俯首的一代法王——阿爾杰殿下，在自己生辰的當(dāng)日，就此隕落了。

隕落得無聲無息，實是讓人不敢置信，悲痛不已，一切的一切，皆是來得那么地猝不及防。他死在陰狠的謀殺中，死在極其殘忍的手段里，直引人不敢置信。更讓人震驚的是，那執(zhí)著兇器，將他手刃的人，居然是他一直以來視如己出的義子……

也是當(dāng)今明教教主那放逐于中原的次子——楊長夜。

據(jù)悉，發(fā)生慘案的當(dāng)晚，法王的徒弟亦是護(hù)教的陸巽在收到一則神秘的通報后，便領(lǐng)著一眾弟子，前往法王的寢室奔去。那則通報里示意著：

“法王有難，望陸護(hù)教速速援救?！?/p>

雖不知給予出這消息的是誰，但也足矣讓陸巽感到不妙，他立即召集人手，前往法王的寢室一探究竟。也是在破門闖入的那一剎那間，映入眾人眼眸中的便是楊長夜手執(zhí)兇器，跪坐在血泊中，跪坐在法王的尸體旁邊，他沾著一臉的鮮血，面露驚恐地凝視著眼前的陸巽一眾……

案發(fā)當(dāng)場，除了已逝的法王外，便是重傷得奄奄一息的陸歡，和毫發(fā)無傷的楊長夜了。縱然見到這一幕，也是驚愣地說不出話來，不知如何是好，完全無法理清現(xiàn)狀。最后，還是聞訊而來的陸翊琛下令將有著重大嫌疑的楊長夜關(guān)押入獄，待候發(fā)落。

而法王阿爾杰的尸體則是被完整地保存起來，再交由專業(yè)人員來驗尸，并查明其死因是為何。而另一個重傷得陸歡也緊急地送往醫(yī)治。他的命一定要保住，因為他是目前最了解這樁重案來龍去脈的證人了。也是唯一一個能證明楊長夜是否是清白的關(guān)鍵人物。

所以，無論如何，他陸巽的命定要保??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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畫面一轉(zhuǎn)，是蓬蓽生輝的圣殿上。

一如往常，圣殿寶座上坐著的是明教教主——陸翊琛，而左右兩側(cè)則是明教長老和臣子們。罕見的是，一直隱在幕后的教主夫人——南希，竟也出席露面了。而他的身旁立著的是幼子陸晰熠，其長子則是與一同長老們一并佇立在此。他們各個神情凝重，面容嚴(yán)肅，皆不約而同地把擔(dān)憂及疑惑交雜的目光全都投擲于底下那一襲綠的少年身上……

只見，那名少年面部朝下，雙手被鎖鏈所縛，雙膝跪坐于殿上，瑩綠的服飾上沾著某人的血跡，發(fā)絲從旁溢出，白皙的臉上是沒有擦拭干凈的血之污跡。這一切的一切，盡顯出他此刻的狼狽和潰散。他的思緒還在剛剛的悲痛中緩不過來，無論是開眼，還是閉眼，皆是義父咽下最后一口氣的畫面……

揮之不去，過于清晰了。

清晰地，太過殘酷。

這殘酷的一幕，活生生地折磨少年，是給予他最慘重的打擊，亦是逃不出的可怕夢魘。仿佛是快要窒息般，胸口疼得每呼出一口氣，每吸入一口氣，都是那么地難受，那么地痛苦……

“楊長夜，對于法王的慘死，你就沒有什么話要說的嗎？！”

然而，還不等楊長夜從悲痛中緩過來，現(xiàn)實的質(zhì)問便將呆滯的他給硬生生地喚醒了過來。他猛然地一個抬首，目光直望向?qū)氉系年戱磋?。只見，陸翊琛一臉肅威，眼里全是對少年的憎惡，隨著他直指著楊長夜，又是一聲的怒語置下，“法王待你如親子，對你更是仁至義盡，處處呵護(hù)，你怎么就忍心對他痛下殺手！你還有沒有良知的？！”

“我沒有！我沒有殺了義父！這不是我做的！”

被人如此地質(zhì)疑，楊長夜也是慌了，一股勁地用盡力氣大喊大聲地為自己辯解?？墒牵F(xiàn)場眾人的神情和眼神卻在告知他，他們并不相信自己的話。反而更是偏向陸翊琛對他下的罪名。

“既然如此，你又為何會現(xiàn)身在案發(fā)現(xiàn)場？甚至手執(zhí)置法王致命傷的匕首？！” 陸翊琛繼續(xù)對楊長夜投下質(zhì)問。

聞言，楊長夜那雙靈藍(lán)的瞳孔愣是放大了，可里頭映出的目光就像即將要碎裂的琉璃般，衍生出一道道的裂痕，凸顯出他的錯愕?；叵肫鹉且荒唬D時就啞口無言了。當(dāng)下，他承受不了打擊，不愿接受義父已逝的事實，所以下意識地就拔起刺在義父心臟上的匕首，妄想著如此一舉，義父就可以回來了……

“我……我……我也不知道……回過神時，就已經(jīng)是這樣了……” 少年說得斷斷續(xù)續(xù)的，思緒和這語氣一樣，都在動搖著。

然而，這聽在眾人耳里，分明就是再滑稽不過的無謂狡辯。

“哼，你分明就是在狡辯、在為自己開脫，才會如此胡言亂語！楊長夜，你分明就是狼子野心，忘恩負(fù)義！是你！是你殺了法王的！”

“我沒有！我到那里時，義父和陸護(hù)教已然被人襲擊！我是被人陷害的！”

“陷害？那你說，是誰要陷害你？”

“我也不知道！我沒有說謊！我看到的，真的是這樣！”

陸翊琛帶著一抹嘲諷的笑意，不屈不撓地逼問著楊長夜，“你空口無憑，試問誰會相信你？楊長夜，本座可沒有污蔑你啊……對不對啊，陸護(hù)教？”

一聽到后面的那稱呼，楊長夜猛然地扭過頭，目光立即奔向陸巽所在之處，心存的寄念在此刻變得更重，但也有種莫名的空落感在環(huán)繞著他。

隨即，陸巽從一旁挺身而出，并應(yīng)聲走到圣殿的中央，和楊長夜跪在了同一線，重重地敬下了一禮。然而，他這么一跪下，少年的視線也跟著一并移動、落下。此刻，在陸巽的身上直感到一股頹喪惆悵，亦夾帶著慍怒、不穩(wěn)的氣息，全然沒了曾經(jīng)的穩(wěn)重，取而代之的是，失落崩潰。

“教主，師父慘死，師兄身負(fù)重傷，尚未脫離危險……屬下懇請教主徹查此事，莫要放過任何可疑之人！不然……師父就真的是死不瞑目了！”

隨著陸巽的一開口，楊長夜的心境愣是被一道強(qiáng)烈的冷風(fēng)掠過，劇變成一片寒心。

明明這人的話鋒中沒有一字是提及自己，可為什么自己的心會那么地痛，那么地揪疼著，宛如窒息般的難受……難道，就連他，也不相信自己是清白的嗎？如果不是，那他為什么從剛才開始，就不曾看自己一眼？

“陸護(hù)教放心，本座向明尊起誓，定會徹查此事，還法王和陸歡一個公道！” 陸翊琛一邊捂著左胸，一邊義正言辭地說道。

“屬下謝過教主！” 陸巽重重的一個磕首落下，以示自己真誠的謝意。

這一幕，看在他人的眼里是再正常不過，但在楊長夜的眼中，卻是驚愣與錯愕。

此時，陸翊琛從座位上立起，看了楊長夜一眼，盡把少年此刻的神情看在了眼里，爾后又望向陸巽，隱約中感到一股不清不楚的情愫在圍繞著他們二人之間。雖覺得有疑，但陸翊琛卻不是那么特別地看重，反而繼續(xù)發(fā)問道，“不過，在那之前，本座有一些問題要問陸護(hù)教，需要你親口告知，還望你不要有所隱瞞或偏袒為好?！?/p>

“屬下遵令，必將自己知道的，一五一十告知于教主?！?/p>

這個時候，陸巽才把頭轉(zhuǎn)向楊長夜。

但是，那雙銀灰的眸子中，不再有著曾經(jīng)對自己的溫和，而是冰冷中摻雜著令少年心痛的怨怒。

“回教主，屬下一收到密報，便領(lǐng)著自己的屬下前往師父的寢室。在破門而入的那一剎那，屬下和眾人都見到了，楊長夜手持匕首，跪坐在師父尸首旁的畫面。他的身上沾著師父和師兄的血跡……教主，縱然師父已經(jīng)年邁，但他的內(nèi)力依舊是深厚，斷不會這么輕易就被人所傷，肯定是……肯定是極受師父信賴之人，才會趁他不注意時襲擊他的?。。　?/p>

在他的字字句句中，沒有一字是提及楊長夜，但卻已然是對少年下了宣判。

他陸巽已經(jīng)認(rèn)定了，眼前的楊長夜就是殺了阿爾杰和陸歡的兇手……

“不！我沒有！我沒有殺了義父！為什么連你也不相信我！陸巽——”

在陸巽說出這番話后，楊長夜再也忍受不住男人的冷漠和判定，終是將壓抑了許久的話給統(tǒng)統(tǒng)地化作了吶喊，對著陸巽便是一番的宣泄般的質(zhì)問。

一時間，圣殿上盡是鴉雀無聲，眾人皆被楊長夜這怒吼給怔住了。他們不禁好奇起來，楊長夜在面對陸翊琛的逼問時都沒有那么失態(tài)、失控過，但為什么在面對陸巽時，他居然會如此失控？仿佛剛剛的那一喊用盡了他的全力，導(dǎo)致他現(xiàn)在全身都在顫抖，這是受到打擊的反應(yīng)啊……

伴隨著楊長夜的怒吼，陸巽也不再壓抑，直是對楊長夜擲下錚錚話語，“那你告訴我啊，為什么你會在那里！為什么你會拿著導(dǎo)致師父致命傷的匕首！仵作已經(jīng)驗過了，說師父是背后先魚襲的，如果不是相當(dāng)信任的人，師父絕不會這般毫無防備地把后背坦露出來的？！”

陸巽越說越激動，他下意識地就立起，直指著楊長夜繼續(xù)怒斥道，“這世上除了備受他老人家關(guān)懷疼愛的你以外，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誰能夠讓他那么輕易地就放下警惕！你敢說，你會出現(xiàn)在那里，都是巧合嗎？！楊長夜！”

此話一出，再次受到打擊的楊長夜怔住了。他直勾勾地看著這個自己深愛的男人，心如刀割，有滿滿的一股憋屈堵在心里，無法宣示而出……同樣的，陸巽在說完這些話后，他不自覺地喘了又喘，一口一口的氣都呼了出來……指著楊長夜的手也在顫巍巍地抖動著……

“義父說，宴會結(jié)束后，就去寢室找他的……所以，我才會出現(xiàn)那里。義父離席前，在我耳邊囑咐的就是這事，在場的眾人都可以作證的！”

縱然現(xiàn)下的局面險峻，沒有一人會相信自己，但楊長夜憑著最后的執(zhí)念，都要把話給說出來，“如果我真的要殺義父，我會蠢到和你提出宴席后見面的事嗎……如果我真的要下手，我會那么明目張膽地沒有上鎖，就在寢室里行兇嗎……陸巽，你自己去好好想想，我會有什么目的是定要殺了義父來達(dá)成的！”

“誰知道你會不會反其道而行之。你說的話，我不敢相信。”

然而，他包含了真摯情感說出的每一句話，這個男人是一個字都聽不進(jìn)去……

天塌地陷，分崩離析，說的便是如此吧……楊長夜的心境再怎么堅強(qiáng)，也抵擋不了這足以讓他崩潰的否定。

靈藍(lán)色的眸子看著男人，在不知不覺中那目眸似琉璃般地碎裂出一道道的痕跡，以致這里頭倒影出男人的樣子，也變得不完整，變得模糊，變得重疊不全。內(nèi)心亦是如此，千瘡百孔，在淌著血，留個不停。他還尚未從最親的人突然離世中緩過來，就被最愛的人再親手給他致命的一擊，所有的思緒復(fù)雜紛繁，陷于此刻，劇痛不已……

他們之間的時間仿佛停在了這一刻，沒有絲毫動彈，對視的視線也不曾從彼此各自哀痛和怨怒的神情中移去，感覺好窒息啊……

眼見到這一幕，一直靜默許久，也焦慮蹉跎猶豫的南希忽然站了起來。他這一站，眾人都望向了他，特別是陸晰熠的眼神，錯愕也驚詫。

南希走下了臺階，轉(zhuǎn)而跪在陸翊琛的面前，神情凝重，敬了一禮后便懇請道，“教主，事情尚未查清，加上楊長夜和陸護(hù)教各持己見，我們也不能從他們的只言片語中做出決斷……所以，妾身懇請教主暫且將楊長夜先關(guān)押起來，待陸歡陸護(hù)教清醒后再做審查。這樣既不會因誤判而冤枉他人，也能以示明教的公正嚴(yán)明?！?/p>

“畢竟，現(xiàn)在能指證楊長夜是否是清白，還是兇手的，也只有陸歡護(hù)教了……”

（南希，你……）

此話一出，瞬時讓現(xiàn)場僵直的風(fēng)味稍稍地緩過了一些。有些一旁聽候的臣子們也挺身而出，附議著南希的話。隨著越來越多人的出列，陸翊琛的立場再怎么堅定，也不得不順從了。只是，他看著南希的眼神，明顯有了些許的變化……

是怒？是怨？還是不滿？

不得而知。

“既然你們都覺得如此，那就先將楊長夜關(guān)押起來吧，待陸歡清醒后，再做決定！但是！” 陸翊琛忽然話鋒一轉(zhuǎn)，盯住了底下的陸巽，接著道，“楊長夜必須由陸巽陸護(hù)教來親自看押！不得有議！明白了吧，陸護(hù)教？（哼，你越是要救他，本座就偏要毀了他！本座就不信陸巽會善待他這個弒師仇人?。?/p>

“屬下遵教主之令！”

這局面的突變，有意的安排，南希愣是一臉錯愕，驚詫。但當(dāng)陸巽快速接下此令之時，便不再有反盤的時候了。陸翊琛，你就那么容不下自己的親生兒子嗎？非要把局面逼到這樣才甘心！

同個時候，陸晰熠和陸晰辰也開始各懷心思，目光皆投落于失魂落魄的楊長夜身上，仿佛是在籌謀什么事情來……

“來人，把楊長夜帶下去！”

“是！”

今夜之審，到此為止。

一切皆待陸歡清醒后，再做決定。

明朗之月被黑云所遮，皎潔之光一并覆沒，如同此案般，陷入了渾濁不明之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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高塔之上，陸翊琛和陸晰辰立在了一起，一同眺望著漆黑的夜空，微弱的星子光閃。

隨著陸翊琛吸了一口氣后，他修長的眼眸也瞌成了一線，瞳孔里暗淡深幽，對著身后的陸晰辰低沉道，“晰辰，事情辦得如何了？”

陸晰辰聞言，下意識地從衣襟中掏出一封信來，并遞給了陸翊琛，回道，“母親托人交給長歌門的信都被攔截了下來，這些便是全部了。而母親那里，我也已經(jīng)吩咐了下去。若母親問起，他們都必須答復(fù)“已把信送到了長歌門的手上，已經(jīng)讓門主過目了”。至于那些不從的弟子，都會被處理干凈的?！?/p>

“很好，不愧是我的兒。若是引來長歌門的話，那可就不好辦了。”

隨即，陸翊琛轉(zhuǎn)過身來，面對眼前的陸晰辰，再次說道，“你以后是要繼承明教教主之位的，自然必須如此，不論手段也要將一切的障礙排除，即便是手足之情。不管殺了阿爾杰的兇手是不是楊長夜，都務(wù)必要他承擔(dān)，讓眾人認(rèn)定是他做的！只要這事處理好了，那便能服眾，是收回阿爾杰一派勢力于我等麾下最好的契機(jī)！”

“是，兒子明白了，必不會辜負(fù)父親的期望。” 陸晰辰敬下一禮，嘴角勾勒出一抹邪魅的笑意，“這種千載難逢的機(jī)會絕不能錯過，必要一網(wǎng)打盡?！?/p>

而陸翊琛也接過了那些信后，便施動火于自己的手中，將信件全部燃盡，并飄逝于徐徐而過的晚風(fēng)……

“南希，即使你是念著骨肉之情才為他求情的，但你是我的妻子，是晰辰和晰熠的母親，是明教的教主夫人，自是要和我們站在同一線上才對。為了眼前的權(quán)勢利益，毀滅一個楊長夜又有什么可惜的！”

零碎的灰燼被吹走了，別有深意的話語也飄散在了此刻，一切的一切，純粹只是權(quán)謀下的鋪墊而已。

同個時候，地牢里。

火炬的光照射著緊閉的空間，這兒盡是幽暗潮濕。越過銅墻鐵壁，便會見到那擺放在牢房中的種種刑具，還有昏黃的火光照映下，那被鐵鏈捆綁著雙手，囚禁在此，失魂落魄的少年。

他那雙琉璃靈藍(lán)的眸子中，已然無光，失去了生氣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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