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月31日，日本會津大學校長宮崎敏明“頂不住壓力”，辭職了。原因是：他的12篇論文涉嫌自我剽竊、重復提交、抄襲學生論文等不端行為。

宮崎這個校長干得很憋屈。2020年甫一上任，就遭到學術不端舉報，3年來麻煩不斷。最終，在2024年3月任期之前，被逼辭職。福島縣稱，當?shù)氐臅虼髮W和福島醫(yī)科大學自2006年轉為公立大學以來，大學校長在任期中途辭職尚屬首次。

(資料圖片)

7月31日，宮崎敏明辭去會津大學理事長兼校長職務

事情要從3年前說起。

3年前的一封“神秘郵件”，引發(fā)了兩次調查

2020年4月，宮崎敏明履新校長沒多久，會津大學的教職員和學生就收到了一封“神秘郵件”。

這封匿名郵件稱，宮崎的多篇論文存在自我剽竊和重復提交等學術不端行為，甚至抄襲學生的論文。

接到指控后，會津大學成立了調查委員會進行調查。這次調查持續(xù)了近兩年時間。2022年2月3日，會津大學召開新聞發(fā)布會，宣布了調查結果。

委員會發(fā)現(xiàn)，宮崎有4篇論文使用了他過去論文的研究結果，卻未注明明確引用，已構成“自我剽竊”。

當時宮崎表示，對于給學校和相關方帶來的不便，自己深感歉意，并自愿上交一個月工資的20%作為處罰金。根據(jù)economic research institute的數(shù)據(jù)，日本大學校長的平均月薪約為6萬元人民幣，20%約為1.2萬元。調查委員會答應了宮崎的請求。

日本會津大學（the university of aizu）

一波未平一波又起，第一次調查結束僅僅一個月后，宮崎不知出于什么目的，又“自曝”自己共有12篇論文涉嫌自我剽竊。

會津大學對宮崎第二次調查的報告。在調查背景中，可以看到宮崎“自曝”（self-reported）12篇論文涉嫌自我剽竊

隨后，針對宮崎的第二次調查開始，一直持續(xù)到2023年2月。委員會調查了宮崎自2005年就任會津大學教授以來發(fā)表的54篇論文。最終發(fā)現(xiàn)，除了之前曝出問題的4篇論文之外，宮崎還有3篇論文存在自我剽竊、有5篇論文存在重復提交。

根據(jù)委員會的定義，自我剽竊是使用了自己之前論文的研究成果，卻未注明引用；重復提交是直接提交自己之前論文的研究成果，沒有作出創(chuàng)新。

涉事論文發(fā)表于2008年至2016年之間，都是關于傳感器網(wǎng)絡的研究。委員會認為，這些論文的合著者都沒有過錯。

宮崎不服，于2023年2月提出上訴。宮崎先“自曝”后上訴的操作，著實讓人迷惑。合理推測，可能是因為調查結果比宮崎“自曝”的情況更加嚴重——宮崎“自曝”12篇論文均為自我剽竊，而調查結果為7篇論文存在自我剽竊、5篇論文存在重復提交。又或許存在別的原因，根據(jù)目前的信息來源，背后真相究竟如何，尚未可知。

委員會重新進行了調查，將其中1篇涉嫌重復提交的論文改為自我剽竊，但其他調查結果不變。委員會建議宮崎撤回重復提交的論文，并糾正自我剽竊的情況。

宮崎解釋說，自己不清楚論文的提交規(guī)則，沒有注意學術不端行為的概念發(fā)生了變化，如日本文部科學?。╩ext）2006年制定的《防止研究不端行為指南》和2014年對這一指南的修訂。因此，宮崎并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構成了自我剽竊和重復提交。

委員會還認為，宮崎“嚴重忽視了研究人員應盡的基本職責”，將學生的研究數(shù)據(jù)和成果歸于自己。

但宮崎認為，學生處于他的監(jiān)督之下，無法與他平等討論，因此學生的成果也屬于他。宮崎將一名參與研究的學生列入論文致謝中，而不是作者，他說是因為“學生畢業(yè)后很難取得聯(lián)系”。

此外，宮崎還被揭露“在未遵守大學內部程序的情況下申請政府援助”。當時，宮崎在申請文部科學省的補貼項目，以改變研究生院的組織和能力，并增加學院數(shù)量。在被縣政府指出問題后，宮崎馬上撤回了申請，但還是造成了一些混亂。宮崎說，他對給學生、畢業(yè)生、支持者和縣民帶來的不便深表歉意。

7月召開的校長遴選會議決定，建議宮崎敏明辭職，這實質上相當于解雇。于是，在學校的“建議”下，宮崎敏明辭去了會津大學理事長兼校長的職務。

會津大學師生：對校長的辭職難以置信

據(jù)福島縣消息，宮崎校長辭職一事在當?shù)匾鸷艽笳饎?。會津大學的多位教職員得知宮崎辭職的消息，表示難以置信。

宮崎敏明（toshiaki miyazaki）

“他是一位受人尊敬的教師，我不明白為什么會發(fā)生這樣的事情?！币恍┒嗄陙碇С衷摯髮W的組織人士說。

據(jù)學校官員稱，宮崎校長正在關注大學課程改革等問題。今年4月，在福島縣會津若松市內召開的演講會上，宮崎考慮到未滿18歲人口的減少，呼吁讓社會人士重新進入學校進行學習。他還表示打算改革入學考試，以吸引更多優(yōu)秀學生。

一位教師評論道：“他具有領導才能，是大學的形象代言人。他剛剛開始嶄露頭角?！?/p>

計算機科學與工程學院一名男生的印象是，宮崎校長熱衷于支持因故無法上學的學生，以及促進大學創(chuàng)業(yè)。這名男生稱，當時是宮崎校長接收自己入學，但“很遺憾，不能在學位授予儀式上再見到他”。

作為日本第一所、也是唯一一所專注于計算機科學與技術的研究型大學，會津大學連續(xù)6年進入世界大學排行榜，在國內外教育與研究中都得到了好評。許多人擔心，宮崎一事會損害學校的聲譽和形象。

一位教職員說：“此事之后，不僅宮崎本人的論文將不被引用，會津大學其他教職員的論文也有可能不被引用。”因擔心此事對學校排名的影響，他說：“我希望學校排名的變化不會影響教職員的招聘和應聘人數(shù)?！?/p>

今年是該校建校30周年。會津大學表示，將盡快恢復信任，并針對這一事件作出改變，包括：重新審視反不當行為的相關條例、對自我剽竊和重復提交這類處于“灰色地帶”的不當行為進行具體分類、增加條款以確保研究的有效性、加強研究倫理教育，以防此類事件再次發(fā)生。

會津大學加強相關制度，以防此類事件再次發(fā)生

據(jù)了解，從8月1日起，副理事長兼副校長趙強福擔任代理校長一職。下一任校長人選將在今年底決定。

值得關注的一點是，趙強福是一位華人，他的履歷跨越中日兩國機構。其經(jīng)歷如下：

?1982年，本科畢業(yè)于山東大學

?1985年，碩士畢業(yè)于日本豐橋技術科學大學

?1988年，博士畢業(yè)于日本東北大學

?1988至1991年，在北京理工大學做博士后

?1991至1993年，任北京理工大學副教授

?1993至1995年，任日本東北大學副教授

?1995年，進入會津大學擔任副教授

會津大學官網(wǎng) 趙強福個人介紹

來自民間的校長，背了日本學術制度的“鍋”

《中國科學報》采訪到了日本著名學術偵探、御茶水女子大學的名譽教授白樂，請他發(fā)表對此事的看法。

現(xiàn)年76歲的白樂

白樂具有多年研究學術倫理問題的經(jīng)驗。他認為，這位宮崎校長的情況有些特殊，甚至還帶有一些“委屈”。

首先，在日本，重復提交和自我剽竊處于“灰色地帶”，它們究竟是欺詐還是被允許，這取決于程度，文部科學省尚未制定明確的標準。

十幾年前，自我剽竊和重復提交并不屬于學術不端。但隨著時間推移，標準在變化，許多在過去合法的論文被認為是欺詐性的，這讓一些學術界的教授感到“不舒服”。

其次，宮崎敏明“來自民間”，他是一個從民營企業(yè)來到大學當教授的人，而不是一直在學術界取得研究成果的人。在這種情況下，他可能不太了解學術發(fā)表的規(guī)范。這種半路進入學界的人，往往會出現(xiàn)較高比例的研究不端行為，但不代表其本心是故意違反。

據(jù)了解，宮崎敏明專攻通信網(wǎng)絡研究，在日本top3的東京工業(yè)大學獲得博士學位，曾在日本電報電話公司（ntt）工作，2005年成為會津大學教授。

會津地區(qū)教育與學術振興基金會理事長涉川惠男說：“宮崎校長來自民間，有獨特的想法，我一直很信賴他。這個消息讓人遺憾?！?/p>

白樂對此提出了兩點建議：第一，對于自我抄襲和重復提交是否算作不當行為，日本文部科學省應制定明確的標準；第二，在聘用大學教授時，應該對他們進行充分的學術出版規(guī)范指導。

白樂認為，即使是犯了“灰色地帶”的錯，對于一所學校的校長而言，辭職，而且是迅速辭職，無疑是正確的選擇。

關于此事，你怎么看？你認為這位校長“委屈”嗎？

欄目主編：張武

文字編輯：程沛

本文作者：中國科學報

題圖來源：上觀題圖

圖片編輯：朱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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