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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卷 物得其宜(中)-環(huán)球最新

2023-05-26 11:32:33來源:嗶哩嗶哩

第九回 獄中


【資料圖】

荀萬秋正滿臉堆笑地站在牢門外,一雙炯炯的劍目緊盯著坐在角落的檀羽。

聽得檀羽之言,荀萬秋似有些詫異地道:“檀公子這是在說笑吧?依你的判斷力難道猜不出我在大宋朝廷的地位?再加上我與檀公子的特殊淵源,派我來做說客,不是最合適的人選嗎?”

檀羽卻道:“派你來我能想到,但卻想不到你會來做說客。我雖不知你我二人是什么淵源,但知道你對我有很深的成見。做說客,斷無可能。”

荀萬秋哈哈大笑:“檀公子對我果然是知根知底。不錯,我不是來做說客,而是來下戰(zhàn)書。既然檀公子已經(jīng)向天師道宣戰(zhàn),那我荀萬秋也要向你宣戰(zhàn)。不妨告訴你,過一段時間,我會殺很多人。檀公子既然宅心仁厚,那就試著救活這些我要殺的人吧?!闭f罷,他又是神秘一笑。

檀羽心中連打了幾個激靈。這荀萬秋隱藏極深,且無比殘忍,他說出殺人的話,那就真是惡魔蘇醒、天下大難的開始。檀羽想到這里,心下忽然軟了,半帶求情道:“如果荀御史能收回剛才的話、放過那些無辜的人,我檀羽愿意為你做任何事?!?/p>

荀萬秋一聲冷笑:“一向自視甚高的紅玉先生,怎么今天卻這么輕易地認慫、向我荀萬秋下軟話?我這戰(zhàn)書,你是接也得接,不接也得接?!?/p>

檀羽無奈,只得長嘆一聲。他明白,這荀萬秋既已打定主意,自己要想輕易說服他,顯然是不可能的。于是他道:“荀御史可否明言,你究竟是什么人,你我二人又是什么樣的淵源?”

荀萬秋聽得他問,竟想了半天,這才說道:“我的身份實在太多了,一時半會還不知道該說哪個。如果非要說一個的話,那一定是‘檀羽一生的敵人’?!闭f罷便轉(zhuǎn)身離去。

檀羽看著他的背影,忽然覺得,這人似乎已經(jīng)不是第一次在定襄見的那個郝惔之了。郝惔之跋扈的樣子,在荀萬秋身上一絲也找不到。似乎他在改了名字的同時,也完成了性格的升級,變得更加隱忍。這樣的敵人,比起之前的他,可怕了何止十倍。檀羽明白,自己在進步的同時,敵人也同樣在進步。想到這里,他不禁打了個冷戰(zhàn)。

下午時分,牢里來了第二波人。一進門,那為首的就找上了牢頭,急道:“我是丹陽郡公人,奉太守之命來提轉(zhuǎn)要犯,這是公函?!崩晤^卻看也不看那函文,直接道:“這倒怪,丹陽尹何曾有權(quán)提宗正的犯人?”來人道:“這綁架案發(fā)生在建康,丹陽尹不管誰管?”牢頭道:“這可不是普通綁架案。涉案的有皇族,可不是你丹陽尹能辦得了的。這人我不會讓你提走,要提人,除非尚書臺的函文。”來人無奈,只得帶著手下悻悻地離開。

吃過晚飯后,廷尉府也來了一波人馬要求提走檀羽,可仍被牢頭擋住。看來這監(jiān)牢之外,南朝的朝野正在經(jīng)歷著一場巨大的博弈,大家一定在各自奔走忙碌,對于這場可能改變各自命運的風波,沒人肯放松警惕。而風波的主角,就是檀羽。

檀羽雖早猜到自己的影響力,但能令各方人等輪番登場,這仍是超出了他的想像。從他應聘史學館講郎開始,他寫書、斷案、文論,到昨天的洞玄觀一場大鬧,早已將自己的名氣提升到了頂點,堪與劉義康與王玄謨一拼的程度。此時此刻,無論是他們的支持者抑或反對者,都需要把檀羽這個人物抓到自己手上,不能為對手搶先。這正是因為南朝的政局早已到了臨界點,隨時有劇變的可能,自己就是那改變這一切的最后一根稻草,誰抓住了自己,就是抓住了未來的主導權(quán)。

然而我們的主角此時卻一點不好受。隨著夜幕的降臨,陽氣逐漸收斂,檀羽的咳喘之疾也漸漸發(fā)作,他開始大口大口地喘氣。旁邊的陳妙登諸女見狀,就要替他喚醫(yī)師,可檀羽卻攔住她們,只是說道:“喘了好,喘了我就哪都不用去了?!?/p>

的確如此。晚些時候,牢頭本來要傳檀羽過堂,可見了檀羽模樣,他只能回稟說檀羽已經(jīng)病得走不了了。過了沒多久,坐堂的尚書竟直接來了獄中見檀羽,這面子可真是給足了。

牢頭領(lǐng)著大人來到檀羽在的牢房,大聲宣道:“劉尚書到!”來人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,一臉的貪相,不過他走路既快且穩(wěn),很有活力。此人就是荀萬秋說的劉義恭。

那劉義恭一見檀羽模樣就笑道:“年輕人就是血氣方剛啊,搞這四個婦人就累得喘成這樣,還不如我,嘖嘖?!?/p>

旁邊陳妙登正要答話,檀羽忙拉住她手,搶道:“那是那是,劉尚書替我選的這四個女子尚好,我很滿意,服侍得也很舒服,還沒來得及謝謝尚書的美意呢?!?/p>

劉義恭似乎很滿意地點點頭,道:“既然這美女你也收了,美食也吃了,那就把我小侄還我吧?”

檀羽此時心中正在飛速地思考著,這劉義恭究竟是哪方人馬?從姓名上看,他應該是劉義隆和劉義康的小弟。劉義隆能讓他執(zhí)掌尚書臺,顯然是對他有相當?shù)男湃?。劉義康的老巢廷尉府和丹陽尹沒能搶到自己,這么看來,劉義恭不是劉義康的人?檀羽一時有些惶惑。

想了半天也無法參透,于是檀羽道:“公主一切安好,劉尚書毋須掛懷。我之目的是為了對付江湛和徐湛之。如若尚書見到他二人,請?zhí)嫖覀鱾€話,就讓他二人當面向我家英姊和司馬大俠道個歉,那我自然會將公主完璧歸趙?!?/p>

劉義恭道:“那是你和洞玄觀、典質(zhì)行的事,和英媚何甘?再說,那兩個老慳又不會聽我的,我如何能讓他們道歉來換回英媚?你這要求著實讓人為難?!?/p>

檀羽這一問,立即試出了劉義恭的背景,他至少不會是天師道的人,也就證實了自己的猜測,尚書臺不歸劉義康管。檀羽心中長舒一口氣,只要沒落在劉義康的人手上,自己的計劃就基本成功了。于是他道:“既如此,那就只好我自己去和他們打交道了。不過,想來劉尚書親自來此,倒也不完全是為了公主吧?我想知道你的真實目的?!?/p>

劉義恭笑道:“你很聰明,難怪這么多人在搶你這么個文弱書生。我來此,是來探你的口風,想知道你究竟會幫誰,這樣我也好作安排?!?/p>

檀羽道:“我誰也不幫,只幫百姓。誰愿意和我一樣幫百姓,他自然是我的朋友,誰站在百姓的對立面,當然就是我的敵人?!?/p>

劉義恭道:“不身居高位,就不能開倉賑災、秉公斷案,那又如何能幫到百姓?”

檀羽道:“當官有當官的法子,不當官有不當官的法子。別逼我做官,那樣我誰都幫不了。”

劉義恭點點頭,滿意地笑道:“我明白了,難怪外面會有那么多替你請命的百姓。很好,我知道該聯(lián)系誰了。你們幾個,出來吧?!闭f罷他即命牢頭打開牢門,將陳妙登四個美女喚了出去,又送進來一套干凈衣服,續(xù)道:“換上吧,等一下自有貴客來見你?!闭f罷便行離去。

檀羽不知他所說的貴客是誰,不過他并沒有換那身衣服,只是一個人坐在角落喘粗氣。大凡咳喘犯病時,他總會想到林兒。他此時心里很清楚,自己接下來要見的這個人,以及所做的決定,將必然影響到包括遠在北涼的所有識樂齋人。所以,即使病情很重,他依然保持著自己頭腦的活躍,這個時候,每一分的判斷都異常重要。

兩個時辰之后,牢中突然緊張起來,眾人肅然列隊,沒發(fā)出絲毫聲響。不多時,一個身著黑色斗篷的男子走進牢來,徑直到了檀羽所在的牢房。有下人將隨身帶來的酒菜鋪在桌上,然后靜悄悄地退了出去。牢房中便只剩下兩個人。

那來人往一張條凳上坐定,這才將斗篷緩緩取下來,招呼檀羽也坐。檀羽定睛細看,卻并不認得來人,只好勉強拖著病體在他對面坐下。那人方才開口說道:“本王就是劉浚?!?/p>

第十回 劉浚

眼前之人,就是聞名已久卻素未謀面的二皇子、始興王、劉劭的二弟、劉駿的二兄、蕭承之的主子,劉浚。

他很年輕,與檀羽相仿。行走如風、聲如洪鐘,想是常年帶兵的關(guān)系,他顯得很有活力。

檀羽微微一躬身,道聲:“始興王殿下有禮?!?/p>

始興王一揮手,道:“檀公子身體有恙,不必多禮?!?/p>

檀羽這才一手撐著桌面,顫微微地道:“小人身體欠佳,致劉尚書和殿下辛苦跑一趟,實在有失禮數(shù)?!?/p>

始興王卻道:“檀公子大才之人,我們跑一趟也是應當?shù)?。正好我本也應該親來向公子當面致歉的,前天我手下的人險些致公子送命,真是過意不去。不過公子吉人天助,那些小兒也傷你不得?!?/p>

他一口一個“公子”,極盡謙卑之能事。檀羽想起了蕭承之曾說,始興王厲兵秣馬,實力與太子劉劭不相上下。可這樣一位當世梟雄,尚能放下身段來這牢中與自己一晤,即便他有意拉攏,能做到這一點的人,也絕不會多。難怪蕭承之如此精明之人,都能一心為他賣命,看來他確有過人之處。

于是檀羽道:“依我的觀察,殿下似乎與那洞玄觀并非一條路上的,為何卻要讓你手下的武士去幫那江湛的忙?”

始興王道:“我把楚江的秘密告訴劉劭,又把部曲借他使喚,本意都是想救我手下的一個謀士,也就是檀公子在洞玄觀地牢中見過的蕭承之。蕭承之縱橫捭闔的能力,當世罕有,只可惜三弟不擅用人,讓他落到了劉劭手上。我也只能假意靠攏那劉劭,讓我手下的人去他身邊潛伏,以期尋得蕭承之的下落??烧l曾想,他竟被關(guān)在了洞玄觀里這么隱蔽的所在。若不是檀公子等人尋得這個地方,引起觀中一場大的風波,這秘密還不知何時才能見得天日。如今既然秘密已破,蕭承之業(yè)已身故,我與劉劭自然再不用虛與委蛇,我的人當然也就撤了回來。所以,昨天各位英雄在洞玄觀才能如此輕易得手。”

檀羽這才明白,自己無意中探得的洞玄觀秘洞,竟會觸動如此之大,這倒是自己從未想到的。

始興王又道:“本王來此,實則是想請?zhí)垂映錾较嘀W允挸兄吆?,本王身邊一直缺一個得力的謀臣,這些年也沒干成什么像樣的事。檀公子之才,已不消我多言,三弟一個莽夫,做他的謀士實在委屈了公子。而本王若能得公子相助,則必定成就一番大事。只要公子愿意相助,有什么要求只管提,本王絕無二話。”

檀羽倒沒想到他一上來就如此直接,只能說道:“殿下與我還是第一次見面,你我雙方并不十分了解,小人一時也很難決定?!?/p>

始興王道:“我明白,父皇幾次許你高官你都不做,想來公子絕不是貪圖富貴之人??杀就跻部吹贸鰜?,公子不是碌碌無為之輩。你心中有著自己的理想和信念,也就是一個儒者所追求的萬世太平。然而,當今陛下當年是靠著奸細之力才上的位,試問這樣的皇帝,如何能創(chuàng)造出一個清平盛世來?像檀公子的阿公檀道濟將軍這樣的大才,也只能被冤殺而已。若他年本王能上位,誓要一掃舊弊、勵精圖治,請公子放心。”

檀羽見他毫不掩飾自己的雄心,心中忽然一驚,他肯對自己說出這番話來,說明他已對自己成竹在胸。如若不能說服自己,他是必然要當場下殺手的。在這大牢殺一個人,恐怕沒有人能怎么樣。

不過檀羽既然來了此處,又豈是怕死之人,只見他忽然正色問道:“殿下有雄才大略,我自然不會懷疑。不過你既說你想上位,卻又并無儲君之份。不知打算用什么方法?勤王?逼宮?弒父?”

始興王見他也如此挑明了說,心中一喜,便道:“不知公子以為哪種方式更好?”

檀羽道:“一個都不好。我知道,公子在湘州的積淀,早已有了一戰(zhàn)的實力。然而想來你也明白,打天下容易,坐天下難。一旦你起兵,必然會引發(fā)天下大亂,除了當今陛下,劉義康、劉劭、劉駿,誰沒有與你爭雄的實力。這些人又誰能服誰?若要一個個滅了他們,你自信有這實力嗎?就算有,可別忘了,外面還有北朝在虎視眈眈地盯著。一旦南朝朝中自亂,他們隨時可以興兵入侵,則南朝離滅國也就不遠了。由此可知,你若起事,最后只會為他人做嫁衣裳。”

始興王聽得此番話,臉露喜色,拍手道:“公子真不愧是諸葛轉(zhuǎn)世。我手下那幫庸才,成天勸我起兵,他們沒一個能說出像公子這樣的話。不錯,我之所以隱忍這么多年,正是因為有這些顧慮。既然公子看得如此透徹,敢問公子可有什么教我?”

檀羽斬釘截鐵地道:“得民心者得天下,殿下認為自己能得民心嗎?”

始興王猶豫起來:“民心難測,要說一定能得民心嘛,本王也無十足把握。不過刀兵無眼,如若真要起戰(zhàn)事,本王倒是知道體恤百姓的辛苦,不會濫殺無辜?!?/p>

檀羽聞言,忽然一陣感動,“殿下能說出這番話來,已是殊為不易。只要殿下真能信守這番話,未來必定能執(zhí)掌天下,反之則將為世人拋棄。希望殿下能謹記于心?!?/p>

始興王聽得他言,似乎心有所動,忙道:“公子的意思是?”

檀羽便道:“我可以幫你獲得與劉義康他們爭雄的真正實力,但不消一兵一卒,只憑我這一張嘴?!?/p>

“哦?”始興王大喜過望,驚訝地有些不敢相信。

檀羽卻不慌不忙地道:“殿下不必著急,我心中已經(jīng)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。這個計劃需要大約兩個月的時間去實施,一旦成功,殿下便能成為和劉義康、劉劭他們平起平坐、在南朝極有權(quán)勢的人。殿下如果信得過我,只需按我說的去做,時機一旦成熟,自會請殿下出面?!?/p>

始興王聽他說得模棱兩可,但畢竟已經(jīng)答應幫助自己,也就不再質(zhì)疑,只是問道:“我自然相信公子,不知公子要我做什么?”

檀羽道:“第一,送我進宮,我要去面見陛下。第二,在宮中給我找個你信得過的人作為內(nèi)應。”

始興王道:“這個好辦,讓五叔劉義恭安排你入宮之事。侍中王僧綽的小妹王鸚鵡,常居宮中,做陛下的伴讀大姑,她可以作你的內(nèi)應。檀公子,我這可是把多年深藏的棋子都讓你知道了,千萬別讓我失望?!?/p>

他最后一句話半帶威脅,言外之意顯然是,如果這王鸚鵡的身份被揭穿,那檀羽的命也就交待了。

檀羽當然明白他的意思,微笑道:“我檀羽既然答應的事,就從未食言過。殿下若是信不過我,可以安排一兩個監(jiān)視之人在我身邊,我不介意隨時有人貼身保護?!?/p>

始興王笑道:“既然請公子幫忙,哪有信不過的道理。公子打算什么時候入宮?”

“三日之后,等我病好了再去?!?/p>

“行,我這就去安排。再順便請幾個名醫(yī)進來為公子看診?!闭f罷他便起身,重又穿上斗篷,埋著頭出了大牢。

檀羽看著始興王背影,心中感慨萬千,他不知道剛才做的決定是不是最有利的。這個始興王他并無多少了解,沒法揣測其內(nèi)心之所想。但他的計劃卻能改變許多事,一旦付諸實施,天下之勢必然大變,也許會變得很好,也許會變得很差。但無論哪種,他真的已經(jīng)開始做事了。和遠在北涼、正為攻占張掖而出力的林兒一樣,為了心中那個夢想,不辭辛勞地行動著。

此時,他多么想念遠方的林兒,想和她說說自己心里的想法,聽聽她的意見。他已經(jīng)下定決心,一旦有機會,他就立刻把林兒叫過來。離開了近一年,兩邊是時候會合了。

第十一回 伶俐

三天后,檀羽的病漸漸好了起來。他這一場病動靜可不小,建康城的名醫(yī)被請了個遍,連宮里的御醫(yī)都來了。據(jù)牢頭說,外面的百姓見這一個又一個醫(yī)師進牢里,還以為檀羽在里面遭了毒打呢,差點又上宮門敲鼓去。最后還是幾個小子的出現(xiàn),才把百姓們勸住,讓他們?nèi)⒓右粋€什么驢社。

檀羽心中一樂,這想必是蘭英已經(jīng)到了建康,正在組織趕驢社的事,那幾個小子自然就是黃龍、蕭道成他們。趕驢社是他計劃中非常重要的部分,所以交給了蘭英和黃龍親自去做。看樣子,目前進展得很順利。

三天的約定之期一到,劉義恭就來了,還帶來了一套宮人的衣服,對檀羽道:“陛下口諭,讓我?guī)垂用孛苓M宮。為了掩人耳目,只好委屈你先扮作宮人了。”檀羽奇道:“入宮見駕還要扮內(nèi)侍,這卻是唱的哪一出啊?”劉義恭道:“你這小子搞女人不行,不扮內(nèi)侍扮什么,嘿嘿。你是不知道,這幾天朝中都鬧翻天了,劉劭他們幾個在延賢堂外長跪請命,要陛下嚴懲于你,劉義康也從外郡督軍歸來、親臨坐鎮(zhèn),陛下實在沒轍了。進宮之前你可得想好,怎么把綁架這事抹過去?!?/p>

檀羽卻想也不想,就笑道:“那還不簡單,尋陽公主本就是我的內(nèi)人,那新蔡公主也算半個阿姊。我再認劉尚書做個表叔,那新蔡公主就是我表姊。小弟跟阿姊鬧著玩,誰管得著?!彼贿呎f心里一邊想:“反正你們家的人都挺荒唐,索性我也陪你們荒唐一回?!?/p>

劉義恭道:“這可是你說的,我可是很喜歡收個小侄孝敬我。一會兒見了鸚鵡,你也得叫姊?!闭f著,兩人竟是相視一笑。

檀羽又問:“怎么是去見王鸚鵡?陛下呢?”

劉義恭道:“宮中眼雜,生面孔容易被人看去,若有人報了劉義康或阿劭,徒惹事端。鸚鵡因乃兄的關(guān)系,常在秘書監(jiān)侍奉陛下。秘書監(jiān)是處理機要事的,旁人一般不能進去,那里的人換得也勤,多一個新去的不致引起注意,還能方便面見陛下。不過有一點,秘書監(jiān)的人都是陛下親自安排的,要給阿浚傳信倒是個麻煩事。小子你有什么主意?”

檀羽道:“在城南一處破廟中,有一個我的朋友,我讓她在那等我派人過去喚她。劉尚書不如把她叫來,也充作宮女混進去。她的心思靈便,傳遞消息是個不錯人選?!彼f的是三少主。那天入獄之前,檀羽就囑咐三少主在找出司馬道壽尸體后,就到念雙的那個破廟等他。

劉義恭當即派了手下前去破廟,沒過多久便將三少主請了過來。

“怎么樣,外面的情況?”檀羽迫不及待地小聲問道。

三少主道:“小司馬掌柜的尸體已經(jīng)帶回去交給司馬大俠了,火化后葬到了長江邊。司馬大俠沒有哭,這兩天一直寸步不離地跟著你家英姊,看他意思是徹底對南朝失望了。小女這兩天跑得很勤快,趕驢社已經(jīng)吸引了幾千人報名。你們原來住的地方顯然不夠,你家英姊正在尋覓更合適的場所。不過,我看她雖沒說出來,卻還是挺擔心你的。你最好想個辦法給她報個平安。”

檀羽道:“我明白,等我們進宮見了皇帝,你再想辦法出來報信。”

三少主道:“還有啊,我和木蘭在典質(zhì)行里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小秘密?!?/p>

“什么秘密?”

“那其中的幫工、學徒有一多半是胡人,卻換作了漢人服式。”

“你怎么知道?”

“我們聽到他們私底下講胡語。”

“哦?這倒有趣。這徐湛之控制著南朝的商業(yè),卻多用胡人做手下,這是為何?里面似乎有很大的玄機?!?/p>

說話時,劉義恭已經(jīng)叫來一頂小轎,直接抬進了牢里,讓檀羽和三少主擠著坐了進去,小轎便飛快地向華林園而去。

這劉義恭手下都是皇族之人,進出宮門自然不須太多限制。小轎也是一路不停,很快就到了秘書監(jiān),此時天色早已黑了。

管事的內(nèi)侍已接到知會,陛下新安排一個內(nèi)侍一個宮女到秘書監(jiān),故而也不多言,就將二人接下轎,然后尖聲尖氣地道:“今天大將軍剛從豫章回來,陛下親去大將軍府,諸位侍中、侍郎都去伴駕,大姑也去了。大將軍一高興,就留大家吃晚飯,這會還沒結(jié)束?!?/p>

檀羽二人也不多說,就在這秘書監(jiān)中安靜等候。檀羽心道:“劉義康也來了,這事情可是變數(shù)陡增啊,真是不妙?!?/p>

過了約一個時辰,卻從外面回來一個小太監(jiān),報告說:“大姑今兒高興,多吃了幾杯酒,有些不勝酒力,那邊讓多去幾個人接大姑回來。”管事內(nèi)侍便點了幾個人道:“你們幾個跟我過去。”這其中正包括檀羽和三少主。二人面面相覷,呆立片刻,檀羽方才一示意,二人也只好跟著管事內(nèi)侍前往。

出宮沒多遠,就來到大將軍府,只聽見其中時時傳來眾人說笑的聲音,看來大將軍府這里還真熱鬧。檀羽二人隨著一眾內(nèi)侍、宮女走進府,才見堂上坐了五六個人,為首的一個男人,自然就是皇帝劉義隆。

在他旁邊一個身著儒士衣衫的中年文人,正是檀羽做夢都在尋找的大仇,那個陰謀殺害檀氏全族的掌權(quán)者,劉義康。

然而檀羽心中雖有大仇,卻不會在此時發(fā)作。此刻,他只是低低地垂著頭,躲在了人群的最后面。

為首內(nèi)侍告了罪,小心翼翼地來到一個美貌婦人的身后。那婦人不過二十出頭年紀,臉色通紅,正在與身邊的人喋喋不休。不出意外,就應是王鸚鵡。

后漢之世,漢和帝下旨讓班昭入宮教授皇帝、后妃讀書,稱其為班大家(姑)。自此,后世皇帝便多有讓飽學婦人入宮伴讀的習慣,并且稱她們?yōu)榇蠊谩?/p>

此時,內(nèi)侍、宮女們躬身上前迎接王鸚鵡回去,檀羽二人自然也就跟在了最后。

那王鸚鵡剛要起身,卻聽旁邊一個人高聲道:“鸚鵡身邊好像又多了幾個服侍之人嘛。”為首內(nèi)侍連忙告罪:“他二人是今天新來的,還不怎么懂規(guī)矩,王侍中莫怪。”原來此人就是王鸚鵡的阿兄王僧綽。

王僧綽卻不以為然,“那婢子,把頭抬起來讓我看看?!彼傅恼侨僦鳌?/p>

堂上眾人經(jīng)她提醒,這才注意到了走在人群最后面的檀羽二人。劉義隆一眼認出了檀羽,當然也就猜到旁邊女子應該是他帶進來的,不由得有些慌了神。三少主無奈,只得抬起頭來讓他看得真切。

王僧綽一見三少主姿容,當即嘆道:“嘖嘖,這是何處來的如此標致的美人?陛下怎么把這么好的妙人賞給了鸚鵡?”

旁邊的劉義康聽得他言,笑罵道:“你這豎子盡瞎鬧,一個宮女值什么當,你要是喜歡,讓她跟了你不就是了?!?/p>

劉義隆在一旁卻支吾著不肯同意。劉義康奇道:“怎么皇兄連個宮女都不舍得?”

劉義隆道:“還是問問宮女自己肯不肯吧。”

眾人于是齊齊將目光看向三少主。三少主便怯怯地道:“我想還是跟著王大姑……”話沒說完,王僧綽立即怒道:“你這婢子真是狗眼看人低。怎么,我還比不上我妹?”

三少主見她生氣,慌忙跪倒在地,辯解道:“王侍中恕罪。婢子就是有天大的膽,也不敢得罪官家。婢子出身寒微,于各位官家,婢子只能仰望,哪敢有絲毫不敬。只是,陛下將婢子賞給王大姑,自有陛下的道理,所以婢子才不愿更換主上?!?/p>

她這一番話,不卑不亢,王僧綽也略為消了氣,又回頭去看劉義隆。

劉義隆方才說道:“她是五弟最近送入宮來的。你們也知道鸚鵡性子憂郁,我看這宮女口齒伶俐,這才將她賞給鸚鵡,讓她多陪著說說話。你們就不要跟她過不去了?!?/p>

劉義康也贊道:“嗯,此女雖然低賤,卻自有皇家氣度,五弟這個人選的妥帖?!?/p>

王僧綽聽得二人言,也只好作罷。

眾內(nèi)侍、宮女見風波平息,這才將王鸚鵡扶著出了大將軍府,往回而去。

第十二回 適宜

一路上,檀羽尋了個機會,這才小聲對三少主道:“三少主的氣度果然不是凡人吶,今天可虧得是你,若換了別人,怕就要露餡了。剛剛我看劉義隆、劉義康都對你很滿意,看來咱們這計劃成功的機會又高了,謝謝你?!?/p>

三少主道:“天下的皇家大概都是一樣的,北涼國主比南朝這位還要蠻橫。我是見慣了他們的嘴臉,所以才知道該如何應對。為儀不必多言,這本是我該做的。”

那王鸚鵡甫一回宮,就立即屏退左右,只留檀羽二人在側(cè),這才在榻上懶懶地躺下??此裆?,絲毫沒有醉意,看來剛剛在大將軍府,她只是裝出來的。也許是為了早點回來見檀羽二人吧。

王鸚鵡又仔細打量了一番三少主,忽然神色黯然地道:“都說曲阿縣主相貌平平,原來她們是騙我的?!?/p>

檀羽忙道:“大姑誤會了,這位不是韓蘭英,她只是我的朋友,進宮來幫我的。”

王鸚鵡旋即一陣釋然地輕笑道:“我就說嘛,溫柔賢惠、機敏多才,又找了個好男人,如若再長一副絕麗的容顏,那這曲阿縣主怕是連神仙也該妒嫉了?!?/p>

檀羽聽她如此稱贊蘭英,心里自然一番竊喜,口中卻謙道:“大姑過獎了。”

王鸚鵡笑了一下,又立刻恢復憂郁的神情,嘆道:“唉,為什么被綁走的人不是我?英媚真是走運?!?/p>

檀羽聽得此言,險些沒噴出來,這皇家的女子們可真是荒唐到家了。他沉吟片刻,只得說道:“我們就算有天大膽,也不敢打大姑的主意啊,你可是陛下的人?!?/p>

王鸚鵡道:“這就是這個職使的不好。如能讓我做一天曲阿縣主,死也值了?!?/p>

檀羽聽到這般赤裸裸地示愛,一時也沒了主意。旁邊三少主見他模樣,忙替他解圍道:“大姑恕婢子多嘴,做皇帝的女人,不知是天下多少女子的心愿呢,大姑何故這般不滿足?”

王鸚鵡道:“那讓你來做這個伴讀,你愿意嗎?”

三少主道:“婢子已作人婦,豈敢再作他想?!?/p>

王鸚鵡道:“你是不愿意,我從你眼中就能看出來?!彼D了頓,旋即又道:“你們既是始興王派來的,想必應知道我的身份。如果不進宮來,我就是始興王妃,那樣的話,日子就要輕松許多了,不必像現(xiàn)在這樣提心吊膽、爾虞我詐?!?/p>

三少主道:“若婢子猜得沒錯,大姑要做始興王妃,那也只有一種可能,就是將來會晉升為皇后,我說得沒錯吧?”

此言讓王鸚鵡身子忽地一顫。很顯然,長時間以來,她都用做始興王妃的想法來麻醉自己,卻從沒想過始興王為什么要把她放進宮來。她并不清楚始興王對她究竟有幾分的愛,但她很清楚始興王的野心,自己可以安安心心做一個始興王妃,可始興王又如何能安分守己地只做始興王呢。王鸚鵡被三少主這一句話點醒,原本的最后一絲寄托突然像垮掉了一般,竟就這樣大哭起來。

三少主哪想到她會如此脆弱,慌地上去扶住她,勸道:“都是婢子說錯了話,大姑別哭啊?!笨蓜窳税胩煲矝]半分用處,她只好回頭向檀羽求救。

檀羽想了想,這才說道:“我不知道大姑和始興王之間究竟有怎樣的淵源,不過我知道,當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志在天下的男人,往往都會碰到這樣的問題,更何況大姑還是這樣一個大美人。剛才聽陛下說,大姑性子憂郁,相信也是因這個事情所導致的。我不曉得該如何開解,或許過段時間,等時局發(fā)生變化,大姑的病也就自然地好了?!?/p>

王鸚鵡聽得他言,這才稍為停止哭泣,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說道:“我比始興王要大兩歲。因為阿兄的關(guān)系,我從小就在宮中活動,自然接觸了陛下的三個皇子。相比而言,太子劉劭性子冷,看不清他在想什么,三皇子性格簡單,徒有匹夫之勇。唯始興王雄才大略、豪氣干云,又會討女子歡心,所以我身邊的小女,沒有一個不喜歡他的,都想著要嫁給他。那時候也不知什么原因,始興王就看中了我,經(jīng)常借故來我家吃酒。一來二去,我就和他好上了,身子也給了他,他說他打完仗回來就娶我。結(jié)果沒想到,等他打完仗回來,劉劭卻已經(jīng)搶了他的太子之位,他為了避嫌,只能退居湘州。那時候的我,別提有多苦悶了,就想著憑自己的姿色幫始興王奪回本應屬于他的江山。所以我就進了皇宮,做了陛下的伴讀?!?/p>

檀羽有些好奇地問:“誰接大位,陛下自有他的考慮。雖說始興王排行靠前,但也不是當然之選。為什么你卻說是當今太子搶了他的位呢?”

王鸚鵡道:“自多年前,北朝發(fā)生趙郡、西涼、穎川三場大亂后,實力大損,近些年北方柔然又時常騷擾,仇池、河西戰(zhàn)事也一時難定,此時正是其最為虛弱之時。朝中的大臣不知多少次上書請求出兵、再度北伐中原,都被劉義康和劉劭出言阻攔,檀公子可知為何?”

檀羽茫然地搖搖頭。

“因為太子的大位就是北朝給的!”王鸚鵡情緒忽然激動起來,“當今陛下一向體弱,大權(quán)一直交由大將軍執(zhí)掌。同時,所有人也都關(guān)注著皇位的繼承人會是誰,當然也包括北朝。他們知道始興王生有雄才,絕不能讓始興王當皇帝,所以才有意地在豫、兗等州邊境布上重兵,一直把始興王拖在前線,這才最終讓劉劭如了愿。果不其然,太子劉劭和他身后的大將軍,這些年不但沒有想過對中原用兵,反而一味忍讓,此次北涼被北朝大舉進犯,他們都無動于衷。你說,這是不是因為他得了中原的好處、搶了始興王太子之位的緣故?”

檀羽對南朝皇族的秘辛多少從蕭氏血書中了解過一些,但那畢竟都是書本上死的東西。這次親眼見識了這王鸚鵡對此事的耿耿于懷,才明白其皇族內(nèi)部的矛盾有多么尖銳。在眾多皇族們眼中,劉義康不對中原用兵,這有悖于先皇劉裕的文治武功。可以想像,劉義康這些年是背著怎樣的壓力,他能一直挺到現(xiàn)在,也著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
于是檀羽續(xù)道:“也許吧。不過陛下也有他的想法,他是希望通過改革制度,讓大家過得更好,這才是利于子孫后代的大計?!?/p>

王鸚鵡一陣驚詫的眼光看向檀羽,疑道:“你究竟是幫誰的?為什么不替始興王說話?”

檀羽笑道:“我不是皇族的人,誰也不用幫,只是說句公道話而已。太子和始興王,一個有巧智、一個有雄才,都應該用在合適的地方??上КF(xiàn)行的制度卻同時制約了他們兩人的所長,才讓南朝現(xiàn)在亂象叢生。所以我要做的,不是讓誰上誰下,而是為他們每個人找到最適宜的事做?!?/p>

王鸚鵡顯然聽不懂他說的話,只能滿眼疑惑地緊盯著他。

正說著話時,就聽外面有內(nèi)侍大聲宣道:“陛下駕到。”房中三人慌忙起身,跪迎劉義隆。

不多時,就見劉義隆快步走了進來,不等三人請安,便道:“鸚鵡先到外屋暫候,朕與為儀有幾句話說?!蓖觖W鵡也不多言,便側(cè)身退了出去,房中只留下劉義隆和檀羽、三少主三人。

第十三回 要犯

劉義隆一雙利目先看向了三少主,問道:“此女何人?”

檀羽忙道:“她是賤民的朋友,因為天生氣度非凡,故而賤民令其與我一同入宮來見駕。自作主張之處,陛下勿怪?!?/p>

劉義隆略作一笑道:“虧得她今天隨機應變,否則徒生事端。為儀的朋友果真都不是凡人。”他頓了頓,隨即故作深沉地道:“你可知這回闖了大禍?這場面,你要如何收場?”

檀羽道:“賤民明白,這回的事讓陛下為難了,一切罪責,賤民愿一力承擔?!?/p>

劉義隆冷哼一聲:“一力承擔?你以為你有多少斤兩,能承擔多少罪責?若真依了老四的意見,別說你,就是你那些朋友,也要一并凌遲?!?/p>

檀羽微笑道:“所以陛下才沒讓我入那廷尉府,否則此時恐怕已經(jīng)被剮了?!?/p>

劉義隆道:“你知道就好。不過朕也只能保你一時,接下來該怎么辦,朕想來你應該是有主意的,你不是那種做事不計后果之人。說出來吧,你究竟是怎么想。”

檀羽定一定神,這才緩緩說道:“陛下前段時間一直在推行刑獄變法,不知效果如何?”

“怎么突然問這個?效果怎么樣你應該知道,旨意剛剛頒布,老四他們就起來反對,廷議時吵了好幾回,最終也沒吵出個所以然來?!?/p>

“嗯,其實不光是這次的事,這些年來,陛下一直在推行各種變法,可每次都會遇到很大阻力,所以實際上,最終也沒有幾件事情是做成了的?!?/p>

“看來你已經(jīng)了解得很詳細了。朕數(shù)次讓你入朝為官來幫朕,你都推說不肯,現(xiàn)在也該知道朕這九五之尊的難處了。怎么樣,我再問你一次,愿意做官嗎?”

“如果我答應做官,陛下能給我什么位子?”

“你要什么位子?”

“三公?!碧从鹫f出這話時,忍不住臉上露出一絲壞笑。

劉義隆這次倒沒上回那么大的脾氣,只是沉吟道:“嗯,以為儀的能力,入主中樞也不是不可以。但你知道,這三個位子的人選,都需要長時間歷練,不是朕說了算。”

檀羽正色道:“我明白,所以我還是和上次一樣,不打算做官。不過,不當官也有不當官的好處,這樣陛下抓我時才沒有顧忌?!?/p>

“抓你?”劉義隆大惑不解。

檀羽道:“綁走了身為帝胄的新蔡公主,這不應被抓嗎?我現(xiàn)在可還是尚書臺的在押要犯呢。”

劉義隆仍是不明所以:“你到底是什么意思?”

檀羽神秘一笑,又問:“陛下對刑獄的變法不順利,有很大一半是來自廷尉府的壓力吧?”

“廷尉府一向鐵板一塊,為儀你去給他們授課時就應感受到了吧?”

“不錯,我也正是在那個時候才對廷尉府有所了解,也下定決心要令其易主。陛下難道沒有這樣的想法?”

“現(xiàn)任廷尉是老四的親信劉湛,還有丹陽尹劉斌,都和皇家沾著親,想動他們,談何容易。難道為儀已經(jīng)有什么好辦法了?”

檀羽又是微微一笑,方才解釋道:“這也正是我甘冒殺頭風險,綁走新蔡公主的原因。只有朝中出了這樣驚天動地的案子,才能讓廷尉府整個動起來。據(jù)我所知,公主剛被綁走時,幾大衙門幾乎是動用了所有力量來尋人。這不正是我要的結(jié)果嗎?”

劉義隆似聽懂了他的意思,沉吟道:“為儀的意思是……上樓去梯?自己陷入危局的同時,也讓對手陷入更大的危局?!?/p>

檀羽道:“陛下英明,這正是我的計劃。由于我犯下的彌天大案,刑獄體系的各個衙門都有責任來處理。都官尚書搶先一步把我?guī)ё撸谇橛诶磉@也無可厚非。不過宗正寺畢竟荒廢太久,如何能關(guān)得住像我這樣的驚天大盜。所以,我已讓劉尚書在宗正寺制造打斗的假現(xiàn)場,明天天不亮,他就會向各個衙門通報,說昨晚檀羽被同伙救走了。明日早朝時,陛下可對劉尚書口頭一番責難。但更重要的是,如今重要嫌犯再度逃脫,那就必須責成廷尉府緝拿真兇。陛下不如再設一個時限,若是逾期未得,到時如何處置,就看陛下的了。”

劉義隆恍然大悟,不由得臉現(xiàn)佩服之色,道:“他們說為儀是諸葛轉(zhuǎn)世,可真不是虛言啊。所以你這樣深夜進宮見駕,卻是要躲在宮里,讓朕來保護你。那你的妻友們可還在外面呢?”

檀羽道:“如果陛下同意,我這就讓我的這位朋友出宮去通知內(nèi)人,從明天起,她們就要隱匿行藏,直到需要時才現(xiàn)身?!?/p>

劉義隆道:“你倒是一切都安排妥了,也罷,這個計策很妙,朕準了。朕這就讓人給你朋友一塊臨時出入宮門的腰牌,這幾天她可以任意往返?!?/p>

說罷他就喚了管事的內(nèi)侍進來。檀羽則小聲交待了三少主幾句,三少主方持了腰牌,出宮而去。

劉義隆續(xù)道:“為儀這幾天就跟著朕吧?!?/p>

檀羽愕道:“陛下身邊突然多了新面孔,這不會引人注意嗎?我看我還是留在秘書監(jiān)這兒比較好吧?!?/p>

劉義隆道:“朕身邊的人時常換,沒什么奇怪的。朕就是不想讓某個人在朕身邊時間太長,怕令其妄自尊大,引起朝中官員的非分之想?!?/p>

檀羽道:“用這種方式克制身邊的權(quán)貴,陛下可真是煞費苦心啊。”

劉義隆笑一笑,又道:“為儀這次以身犯險,的確是為朕盡忠之舉??赡氵@綁匪的罪名怕是很難洗脫了,你真的不擔心嗎?”

檀羽道:“陛下應該知道,我在北朝也是上了海捕文書的,在南朝多一條罪名又有什么關(guān)系?!?/p>

劉義隆疑道:“莫非……為儀想在此事了結(jié)后,再次遁走天涯?”

檀羽轉(zhuǎn)而一笑,道:“陛下還不知道,我已經(jīng)認了新蔡公主做表姊……”

劉義隆一愣,這才明白他是何意,立時哈哈大笑起來,指著檀羽罵道:“你這廝真是……”檀羽見他如此,也只好陪著他大笑。

當天夜里,劉義隆就在秘書監(jiān)就寢,檀羽則在外間守候。

半夜時分,先是三少主回來了,還帶回蘭英的口信:“羽弟,趕驢社的活動場所已經(jīng)找好了,就在顏師伯家。他家地方大又空曠,人再多也沒問題。劉英媚已經(jīng)同意讓我喊她作表姊了,她隨時可以露面。不知道羽弟那邊還要多久,不過我們一定會好好地躲著?!?/p>

檀羽聽到此番話,喃喃地道:“快了,快了?!?/p>

沒過多久,劉義恭那邊果然也將檀羽早已設計好的說辭傳進了宮里:昨夜初更時分,幾個蒙面人闖進大牢,打傷多名獄卒,將檀羽劫走。大牢雖已經(jīng)派了里外三層防護,無奈那些人武功太高,實在是防不勝防。希望廷尉府的差人們能盡快行動,將那要犯檀羽抓回來。

如此折騰了一整夜,天總算微微亮了。劉義隆起床開始整理衣裝,快到早朝時候了。今天這個早朝,必定會是一場唇槍舌劍,所有人都必須做出充分的準備。

第十四回 早朝

五更鼓響,群臣疾進。金鑾殿上,山呼萬歲。

劉義隆端坐龍位,檀羽扮作小太監(jiān)躬身立于其后。如此居高臨下,立時將朝堂中情形盡收眼底。今天是例行早朝,來的都是中樞要員,像荀萬秋這一級別的并沒有到場。滿朝文武,檀羽只認得劉義康和劉義恭。

那劉義恭搶先出班,“撲通”一聲跪倒在地,高聲道:“臣有罪,昨夜宗正寺走失要犯檀羽,都是臣御下不嚴,臣負有重責,請陛下治臣失職之罪?!?/p>

剛一說完,旁邊一個文臣就走上前來,一臉氣轟轟地道:“你不僅是失職,還是越權(quán)。這綁架案明明應由廷尉府處理,你倒好,把人搶了去,又管不嚴,讓人走脫。陛下,除了失職之罪,劉尚書僭越之責也應一并處理?!闭f話的就應是廷尉劉湛了。

“敢情被綁走的不是你家的女人吧?”一個少年將軍隨即回應道,“我妹被人綁走那天,你們廷尉府的人滿建康鬧了個雞飛狗跳,結(jié)果搜到人了嗎?還不是五叔的人機靈,找到了那首惡檀羽,這才讓案子有了轉(zhuǎn)機。要我說,根本責任還是你們廷尉府的人辦事不力,抓個書生都抓不到,朝廷要你們做什么!”

原來此人就是劉英媚的阿兄、輔國將軍蕭斌。檀羽抬眼仔細觀瞧,見那蕭斌身材魁梧,倒是一副行武的好身板。只是他說話愣頭愣腦,沒有他妹劉英媚的機巧。

先前的劉湛哪肯相讓,爭道:“廷尉府擅長審案,抓人又不是我們的主責。他尚書臺先抓到人又怎么樣,這么多天,找到新蔡公主了嗎?若是把人帶到廷尉府,不出一個時辰,我保管叫他有什么說什么?!?/p>

蕭斌哂道:“你們廷尉府不就是會用皮鞭嗎?那檀羽進了宗正寺后,有少挨打嗎?我聽說光是醫(yī)師都去了十幾個,其中還有御醫(yī),想來你們也都聽說了吧?你們廷尉府打人也沒這么狠的吧?就這樣的情況下,那檀羽還是一個字都不肯說,這臭文人和他們檀家其他人一樣,就這死德行。我才不信你們廷尉府就有什么好辦法。”

兩人就這樣來來回回吵了幾句,劉義隆方才干咳了一聲,兩人隨即住嘴。劉義隆這才說道:“宗正寺地牢雖說多年來未曾使用,但當年興修時也是照著最高安全規(guī)格建的,怎會讓一個要犯就這樣活生生地被劫走。這話傳出去,不讓天下人笑掉大牙嗎?日后若是再抓了十惡不赦之人,又該讓朕如何處置,老五你倒是說說看?!?/p>

長跪在地的劉義恭這才說道:“陛下應該聽說過,那檀羽身邊有三個能人,一個是江湖大派麥積山的弟子,據(jù)說是未來將會接管麥積山做掌門的,另兩個則是一對夫婦,男的有一身鬼魅般的輕功,而女的是一位文武雙全的女俠,曾以一人之力擊殺北涼伊吾城的兩大護法。除此之外,還有伊吾城的十幾個頂尖高手。把這些人放在一起,就是在萬軍叢中取上將首級也不是難事,何況是臣一個小小的大牢。此事非臣的手下不盡力,實是賊人太過兇險。陛下試想,那天在洞玄觀,同樣有幾十個高手在側(cè),新蔡公主不是一樣也被他們輕易劫走了嗎?”

他說的其實是早已擬定好的說辭,可他一臉無辜的表情,演技十足的真,在場都是混跡官場的老狐貍,卻也對他這般托辭有些無可奈何。

唯劉義隆突然震怒,斥道:“按你這說法,如若這些人要想進宮來取朕的首級,也不是不可能嘍?真是荒唐!”

群臣見君上動怒,慌得全都跪倒在地。一個武將模樣的趕緊回道:“臣等誓死保護陛下不受賊人侵擾!”

劉義隆聽那人表決心,語氣這才稍微和緩下來,慰道:“齊愛卿一向盡心護衛(wèi)宮掖,朕知你忠心,并非責難于你。不過,如若那些賊人真進得宮來,齊愛卿有勝他們的把握嗎?”

那姓齊的武將道:“劉尚書說的那個麥積山弟子名叫念雙,以前曾在宮門前與劉秉斗過一場,雙方功力不相上下。劉秉是虎賁軍中最頂尖的高手,若單論武功,臣的手下確實無人能勝過念雙。不過宮衛(wèi)人多、裝備精良,哪個賊人想在宮中行走,也絕難輕易脫身。至于劉尚書的手下,敵不過那念雙等人卻是可以想見的?!?/p>

劉義隆點點頭,正欲說話,兩班文武中為首的一人走出列來,那人正是劉義康。只聽劉義康冷聲說道:“那檀羽既是國中要犯,眾人又都知他手下之人的厲害,那就不應獨用尚書臺的人來看管其人,而應聯(lián)合宮衛(wèi)、廷尉府、丹陽尹,共同設下屏障,絕叫那廝走脫不得。然而據(jù)我所知,廷尉和丹陽尹數(shù)次下文去提那檀羽,都被老五拒之門外。如此看來,老五根本就是故意放走那檀羽的?!?/p>

對于劉義康其人,檀羽實在太過熟悉。然而這位叱咤風云的權(quán)臣,他卻從未見過其人在朝堂之上的樣子。其人中等身材、相貌并不奇異,若是乍眼一看,實在沒什么特別??删褪沁@個人,從上朝開始到現(xiàn)在,始終沉穩(wěn)如山,即使被蕭斌呼喝,臉上也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。其人城府之深,才是其迥異于常人之處。而這樣的強大氣場,也讓檀羽感受到了一股涼意襲來。檀羽仔細感受著這種襲人之勢,回想當年,自己的阿公檀道濟,便是與他在同一個朝堂上爭辯。如今時過境遷,終于輪到自己。自己真的有戰(zhàn)勝他的把握嗎?

話剛說完,劉義恭當即斥道:“你這是血口噴人!那檀羽綁走的是我的親侄女,是我們的大仇,難道我會自己放走自己的大仇嗎?真是荒唐透頂?!?/p>

這時,那劉義康只是一聲冷哼,便回道:“自檀羽被關(guān)進大牢至今,已有數(shù)天,這中間在那牢中發(fā)生了些什么事,無人知曉。我曾問過為檀羽診治的醫(yī)師,他們說是肺脈受損導致的咳喘病復發(fā)。好吧,我姑且承認這是用刑過度所致??杉热贿@么多天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,老五你為何不向其它衙門求助?前兩天朝上,我們一再要求其公開審案過程,你都推說不方便透露?,F(xiàn)在好了,人被劫走,許多機會都已喪失,要再去抓人,不知是何年月才能抓住。不論你是真是假,不予通報、走脫要犯,這都是重罪!”

劉義恭正欲再辯,劉義隆忙喝阻他,道:“此言不錯,如此大責,絕不能輕易饒恕。朕意已決,責劉義恭撤去宗正職使、罰俸一年,自己回去閉門思過一個月,想不清楚不得出來!”劉義恭聽得此罰,只得跪謝皇恩。

后面的檀羽聞聽到此,心中卻忍不住笑了:“這一君一臣可演得真好,這才是真正的雷聲大雨點小。宗正本來就是虛銜,撤了就撤了;俸祿于劉義恭這種家大業(yè)大之人自然也是毫不在乎;至于閉門思過,這又算得是什么懲罰呢?!?/p>

而罰完之后,才是今天主要的戲碼,如何再行抓捕之事。那邊劉義康等人見劉義隆處罰如此之輕,知他有意維護,正要再來一番說辭,劉義隆卻喝止道:“好了,劉義恭的事先放到一邊。眼下最重要的,是如何重新把那檀羽抓回來,又如何找到英媚。朕的親生女兒,被人綁走了這么多天,你們這些人竟是拿不出絲毫的辦法,讓朕的顏面何存、讓大宋的國體置于何地?今天若拿不出個主意來,你們看著辦吧!”

第十五回 奸雄

剛才還吵得不可開交的朝堂,劉義隆此言一出,登時靜得鴉雀無聲。

抓檀羽?沒聽剛才劉義恭說嗎,他手下那么多厲害人物,要想抓他,怎么可能?這樣的燙手山芋,誰碰到誰倒霉。本來最適合的人選就是劉義恭,可剛剛陛下已經(jīng)說了,讓劉義恭回家思過去,這下好了,他是絕對不能再出面了。那這任務,很自然就得著落在廷尉和丹陽尹的身上。

朝堂上,廷尉劉湛和丹陽尹劉斌,二人都低垂著頭,你看看我我看看你,就是沒人愿意支吾一聲。

檀羽偷看著那二人表情,心中又是一笑:“皇帝這一招可真是妙啊,讓劉義恭回家面壁,那事情當然就得劉湛和劉斌二人去做了。不管是誰,去的這個人都有可能被他弄倒,從而了結(jié)一樁大心愿。”

劉義隆閉目等了半晌,見沒人出聲,方才沉聲喚道:“劉湛,在想什么?”

“陛下明鑒,臣剛剛就說了,抓人這事實在不是廷尉府所長。抓匪緝盜,那是丹陽郡那些刑獄參軍們常干的事兒。劉斌太守手下有四大神捕,個個都有過人本領(lǐng),此事交給丹陽尹,必能有所建樹?!眲⒄坎坏葎⒘x隆吩咐,就搶先開始推卸責任。

那劉斌也不遑多讓,道:“什么四大神捕,都不過只能對付一般的宵小,他們四個加起來還打不過一個劉秉,何況現(xiàn)在有兩三個劉秉這樣厲害的角色。要辦這樣的案子,還是廷尉府名正言順,我丹陽郡從旁配合也就是了?!?/p>

他二人一邊說,劉義康就回頭怒目看向他們,那眼神顯然是在說:“兩個沒出息的東西,這么一下就內(nèi)斗起來,如何成大事?!蹦嵌艘娝裆缓勉刈×丝?。

正此時,一直在后觀察朝堂局勢的太子劉劭突然站出班列,朗聲說道:“啟奏陛下,兒臣舉薦一人,必能完成此件大事。”劉義隆“哦”了一聲,忙問是誰。劉劭道:“陛下的三皇子、武陵王劉駿?!?/p>

這個名字一出現(xiàn),朝堂上所有人都愣住了。眾人皆知劉劭和劉駿是死敵,上次就是他將劉駿趕出京城的。可他在此時卻把劉駿推出來,自然是別有深意。

只聽他續(xù)道:“大家都知道,這檀羽正是武陵王從仇池找來的。上次因為檀羽破了南東海郡的案子,陛下這才解除了武陵王回京的禁令。如今檀羽變身為綁匪,這雖然和武陵王沒有直接關(guān)系,可畢竟他是最熟悉檀羽之人。加之武陵王手上有精銳人馬、現(xiàn)下又賦閑京城,把這抓捕的任務交給他,那是再合適不過了。”話剛說完,劉湛、劉斌及其一幫擁躉忙不迭地附和一番。

這劉劭思慮之深,絕非劉湛等人可比。他在這個時候說出劉駿的名字,讓劉義隆登時不知該如何應對。劉義隆沉吟良久,這才說道:“你三皇弟在京城沒事做固然不假,可他只擅打仗,而非刑獄出身,如何能做這樣要緊的事。朕以為此議不妥?!?/p>

劉劭哪肯輕易放過,續(xù)道:“據(jù)臣所知,前幾天在那檀羽的宅門前,三皇弟曾與其大吵一架。那檀羽狼子野心,要皇弟娶那個劉姓女子為妾,而皇弟卻深明大義,直言拒絕了檀羽的提議。自此后,二人再無往來??梢?,皇弟對我南朝的忠心是沒有疑問的?;实茉诔鸪氐膽?zhàn)功早已足夠抵消他個人私情上的過失,官復原職本已是遲早的事。陛下何不趁這次機會,讓皇弟做成這件大事。這樣皇弟不但徹底洗清和那檀羽的關(guān)聯(lián),又可為皇族立一大功,重回京城也就沒人敢再有爭議。如此一舉多得之事,望陛下核準?!?/p>

劉劭這話初聽起來十分誠懇,可朝上之人誰又不知其人的險惡用心。讓劉駿出來,他若抓不到檀羽,不但可以治他辦案不力之責,還可徹底令其能力受到質(zhì)疑,再無翻身可能;而若是被他抓住了檀羽,也可污蔑他是因與檀羽藕斷絲連,才能在別人抓不到的情況下,他卻輕易得手。如此,無論是正是反,他都落不到一個好。

劉義隆也不是糊涂之人,當然很快就想通了劉劭的用意??蛇@劉劭用心如此艱險,幾乎封住了他的所有回應,讓他一時難以決斷。他只能皺著眉,緩緩起身,在龍位邊左右踱了幾步,旋又背轉(zhuǎn)身去,貌似在思考劉劭的提議,實則是向其身后的檀羽尋求對策。

檀羽從頭開始就一直低著頭,小心地掩藏著自己的鋒芒。他知道,朝中這些人,哪怕只是一個眼神,也可能讓他們看出你的真實身份。不過此時,該是自己出場的時候了。

他的出場方式很簡單,只是輕輕地搖搖頭,又輕輕地點點頭。除了近前的劉義隆,沒人能看到他身體的細微變化。

劉義隆一陣納悶,這算是不同意、還是同意呢?再看檀羽時,卻見他已無絲毫表情。劉義隆明白,他此時不能有任何大的動作,因為背后的群臣正緊盯著自己,稍不注意,就會露出破綻。于是劉義隆立即轉(zhuǎn)過身來,重又坐回龍位。

既然是先搖頭再點頭,自然是先不同意、再同意了。劉義隆拿定主意,便說道:“太子推薦三皇子,實屬不妥。眾所周知,阿三上陣打仗是一員悍將,可辦起這文人的事,于他實在力不從心?!?/p>

此言一出,那劉劭便要反擊,劉義隆忙揮手阻斷他,續(xù)道,“朕明白,這次要抓的是窮兇極惡的要犯,每個衙門都有自己的不足,光哪一個都很難建功,也的確為難諸位愛卿了。但朕也看到了你們的優(yōu)勢,廷尉府擅長審案、丹陽尹擅長緝盜,而阿三則有手下諸多人馬可供調(diào)用。既然如此,你們各位就各盡所能、取長補短、通力協(xié)作。上次南東海郡的案子,朕就是給了一個月的期限,這次朕還給你們一個月期限,誰先抓住那檀羽、救出英媚,朕自然有賞,若是逾期沒有抓到,廷尉、丹陽尹、阿三,三人一并受罰!此事關(guān)乎國體,你們每個人都有責任,誰也不得推卸。就這么定了,退朝吧?!?/p>

劉劭見他終于松口讓劉駿加入進來,又心想著檀羽當時三天就能破案,自己這手下人也沒那么不中用吧,也就沒再多的說辭。于是,群臣山呼萬歲,劉義隆退出朝堂。

回到延賢堂中,劉義隆這才仔細詢問檀羽的意思:“太子倒是會算計,他把駿兒拉進來,就是要把那三個人綁在一起。因為他知道,朕一定會維護駿兒,如若到最后人沒有抓到,要罰就必須一視同仁。我不可能對駿兒有很重的懲罰,那樣的話,想把劉湛從位子上拉下來也就不可能了???”

檀羽卻笑道:“話雖如此,但綁在一起的三人,未必沒有差別,陛下也并非不能把武陵王和另兩位分別開來?!?/p>

“哦?怎么才能做到?”

“讓武陵王完成一件其他二位完不成的事情,比如,查清我和新蔡公主的關(guān)系。僅憑這一點,就足以給陛下發(fā)揮的空間了?!?/p>

劉義隆略想了想,這才明白他的用意,忍不住贊道:“看來要對付老四,也只有為儀這樣的才智才行啊。日后若不能以你為謀士,將是朕莫大的遺憾。”

檀羽仍是微作一笑,今天一場早朝已使他徹底明白,除了劉義康,劉劭的氣場比之那江湛亦已強了數(shù)倍,難怪他能排在天師道弟子的次席。自己當時站在龍位后面,竟是絲毫也不敢動上一動。如此強大的威壓,要想戰(zhàn)勝他,就必須凝練自己的心神,達到近乎完美的程度。想到此處,他的內(nèi)心中,對劉劭的畏懼又多了一層。

第十六回 焚香

劉義隆又道:“一會兒要在道堂聽王玄謨道長講法,為儀與朕一同前去吧?!?/p>

檀羽奇道:“王道長?今天在朝堂上嗎?”

劉義隆道:“他是外官,不在朝上。不過他和他的大弟子蕭思話主要責任是向百姓傳播天師道,所以經(jīng)常在各地游走。”

檀羽道:“原來如此。不過我已經(jīng)多次在洞玄觀露面,保不齊曾撞見過王道長而不自知,要不我還是不去了吧?!?/p>

劉義隆笑道:“為儀倒是謹慎,那就依你。”

于是檀羽離了延賢堂,又重新回到秘書監(jiān)。

王鸚鵡此時正在梳妝。昨夜因赴宴席,她著的是盛妝,今天因無大事,則是一個清涼便妝。她的美艷之色絲毫不亞于識樂齋諸位美女,難怪她能在南朝兩位極權(quán)人物身邊都有地位。

那王鸚鵡見檀羽回來,立即轉(zhuǎn)過身來,將手下宮女們?nèi)s了出去,這才說道:“你的計劃到底是什么?始興王讓你進宮,可不是讓你來為皇帝做事的?!?/p>

檀羽見她一副懷疑的表情,知她正為始興王擔心,便微微一笑,說道:“自我來南朝之后,遇到過很多人,有朋友也有敵人,但即便是位高權(quán)重者,也從沒一個懷疑我,你知道為什么嗎?”王鸚鵡茫然地搖搖頭。

檀羽道:“因為我是一名儒者,奉行至誠之道。只要我說過的話,那就一定會做到。始興王正因為信得過我,所以才愿意讓我入宮。大姑現(xiàn)在信不過我,但一定有那一天,你會知道,我說的每句話都會實現(xiàn)。”

王鸚鵡本還有一絲懷疑之色,可見他說得如此誠懇,心中的疑慮也只好打消了。

檀羽走出秘書監(jiān),剛好見到三少主回來。今天一大早天未亮,劉義康就派人過來叫三少主去答話,一直說到上朝之時。檀羽忙拉她到角落邊,問道:“怎么樣,劉義康沒為難你吧?”

三少主道:“沒什么,她就是覺得我說話利索,所以叫我過去說說話。我以前就聽說,劉義康生性好辯,所以碰到個能說會道的,大概他都要叫過去說幾句吧?!?/p>

檀羽點點頭,這才放下心來,便問:“那你們都聊些什么呢?上朝了也不見你回來。”

三少主笑道:“就是聊了些焚香的事。”

檀羽“哦”了一聲,這才想起來,在漢中的陳慶之別院時,三少主的焚香技藝就讓眾人驚嘆了一番。那間房中的淡雅幽香,連當時身在病中的檀羽,也倍感舒適。

檀羽憶及此處,心中一陣溫暖,便道:“那時在漢中,三少主就刻意為我焚香吧?”

三少主道:“聽夫君說,為儀有咳喘病,所以就焚了些龍涎香,可以行氣散結(jié),對咳喘氣逆有好處?!?/p>

檀羽道:“難怪我覺得那時候尤其舒服,真虧得你用心呢。這焚香的技藝可有些什么講究嗎?我就覺得三少主焚的香和別人不同,沒有那股子煙燥氣?!?/p>

三少主嫣然一笑,道:“為儀倒是個行家。這焚香就是講一個‘幽’字,若是像那些寺廟宮觀中的煙霧繚繞,這香還如何能聞的。大凡擅焚香者,須先在爐中將炭火燃透,再用金錢銀葉盛上小粒香球,置于炭火之上,讓香氣悠轉(zhuǎn)綿長,這才得焚香之趣?!?/p>

檀羽贊道:“真是妙極。記得以前曾說,我們識樂齋的侍女中,有會烹茶的鳴蟬、會插花的煮雪、會賞畫的采風,獨缺一個會焚香的小女,想來三少主身邊的遮月,應該可以彌補這個遺憾了?!?/p>

三少主道:“遮月自小跟著我,焚香的事自然是懂得一些。若真如為儀這樣說,看來我們的緣分是早就注定了的?!闭f罷,二人相視一笑。

晚間時,劉義隆仍到王鸚鵡處就寢,看來他對王鸚鵡還是另眼相待。至于檀羽,則求王鸚鵡替他開了一間單獨的內(nèi)侍臥房居住。劉義隆到時,他就躲在房內(nèi)沒有出去。劉義隆似乎也沒有要叫他伴駕的意思。

第二天,早朝依舊,可檀羽卻沒再上朝。倒是三少主,仍被劉義康叫了過去,看來劉義康對她倒是特別用心。誠然,三少主氣質(zhì)典雅,本就很對皇家胃口;又沒有爭權(quán)奪利之心,不用讓劉義康煩心;再被她焚的香輕輕一薰,劉義康自然是舒服得不行。所以連續(xù)幾天,三少主都要過去一次。

這樣一來二去,劉義康與人說話的間隙,三少主多少也能聽聞一些。原來劉義康并不十分喜歡那劉湛,覺得他窩囊沒出息。只是礙于面子,這才不得已要和劉義隆據(jù)理力爭。

這幾天局勢也在發(fā)展,據(jù)傳回來的消息說,劉湛幾乎動用了南朝所有的刑獄之力,誓要找到檀羽的藏身之所。這么一鬧騰,少不得多有民宅被襲、各種錯亂抓人之事,一時間弄得民怨沸騰。可即便如此,檀羽等人就如同消失了一般,竟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來。在劉義康的心里,畢竟南朝的江山才是首要的,任他再這般鬧下去,萬一激起民變,就不是那么容易平息的。所以劉義康雖然嘴上沒有說,但心里已經(jīng)不打算和劉義隆計較了,只是希望皇帝能盡快安定下此事。

檀羽得到這個消息,倒是長舒了一口氣。他一直擔心劉義康這里的阻撓,會很有可能破壞他的計劃。如今看來,這事情比自己想像的要順利得多。話說回來,一個東西已經(jīng)爛到了根上,改變也就隨時而至。他只不過是因應了這個時勢而已。

檀羽便對三少主道:“也不知英姊他們怎么能藏得如此之好,這么多人都找不到,他們也真有些本領(lǐng)呢?!?/p>

三少主道:“為儀你可小看我夫君的本領(lǐng),他當年躲避吐谷渾人的查探就已經(jīng)很有經(jīng)驗了。何況我們中本來就有藏匿的高手司馬大俠,再加上女俠和我的手下從旁協(xié)助,真要有意藏起來不讓人找到,還是不算困難的??申P(guān)鍵還是要那劉英媚聽安排,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做到的?!?/p>

檀羽神秘一笑,一語雙關(guān)地道:“看來子云兄是出力不少呢。”引得三少主忙又啐他:“為儀你又胡鬧,我相信夫君肯定不會和那劉英媚有什么的。一定是你家英姊出了大力,只有她那么溫柔又果敢的人,才能鎮(zhèn)得住劉英媚?!?/p>

他二人這幾天通力合作,感情自然是增進了不少,三少主也可以在檀羽面前略為開朗。

如此過了半個多月,檀羽又和劉義隆見了三四次面。除了告知廷尉府的進展,劉義隆還向檀羽請教了許多關(guān)于他的兩本著作的內(nèi)容,檀羽也就臨時做了一回帝師。后來劉駿也進宮來與劉義隆秘談了一回,劉義隆把檀羽早就交待給他的說辭和一封親筆信轉(zhuǎn)給劉駿,讓他按自己的安排行動。

就這樣,諸項事宜都在順利地進行著,直到劉義隆給出的一個月期限即將界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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